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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歷史的座標跋涉


-遇見「清流」(上)


圖文:詩想家人文工坊  林琮盛


 


  昭和六年(1931)年56日 ,日人完成警務編組,將抗日六部落的餘生者298名,除病患外共計278名,分為兩梯次,由配有槍械的警察押送到川中島。


  「我們深愛的故鄉,永別了!」抗日的餘生者即將離開家園時,持著火把將族人僅餘的25間茅屋付之一炬,這是祖先的遺訓,為了是族人的家屋不得為敵人佔有,就像捨身取義,首級也不能斷送在敵人手裡一樣。即使餘生者心不甘、情不願的遭到迫遷異地的命運,但血濃於地的霧社情,著實也讓餘生者痛不欲生…


 


                                                         ──風中緋櫻


 


    七十七年後,20079月,我站在埔里鎮廣成里(小埔社)的台糖小火車舊址紀念牌坊前,咀嚼這段歷史的餘音:當年被眾多軍警押解,從霧社徒步來到埔里街的餘生者,在烏雲密佈的天候下,搭乘台糖甘蔗搬運車到達這裡,下車後再經由大坪頂翻越八幡崎古道走到川中島。


    此後,震驚國際的「霧社事件」,成為一聲充滿血淚的嘆息!


 



圖說: 八幡崎古道是埔里開發史上很重要的一條舊路,聯通埔里、國姓與台中縣的新社鄉等地,與現今的台21線路徑相同。清咸豐年間,巴宰族入墾埔里的大湳,即是經此。古道經過小埔社、大坪頂等區域,沿線亦是昔日台糖小火車經過的鐵道路線,於廣成里入口處置有一座火車頭造型塑像,即是為了紀念早期埔里的鐵道歷史;而七十七年前,霧社事件的餘生者即是在此下了火車走到川中島,開啟族群的新家園


 


抗日事件中最悲壯的名字


    日本據台後,以武力逼迫原住民繳械歸順,並替殖民政府興建理番設施、服大量繇役、開採山林中的珍貴資源,這股隱含於威嚇之下的深沉不滿與怨怒,終於在1930年的1027日 爆發了。


    世居霧社,明知日本軍力強大的的賽德克族勇士,利用霧社公學校每年舉行運動會的日子,由馬赫坡社頭目莫那魯道發動鄰近霧社群六個部落的族人,一舉襲擊在場觀禮的日警和住民,造成134名日人喪生。


    從此日軍為了報復族人的抗日行動,調動大批軍憲警部隊,攜帶最新式的武器彈藥,入山圍剿抗日族人。甚至調派飛機,施放糜爛性毒瓦斯,並策動未參與起事的其他部落族人加入戰事,意圖「以蕃制蕃」的策略,讓原住民各部落自相殘殺,並將起事的族人悉數剿滅。


    戰事歷經五十餘天,最後賽德克族勇士們在彈盡援絕之際,退居馬赫坡岩窟;為了節省珍貴的糧食給作戰的勇士們吃,婦女們帶著孩子集體自縊在大樹上。而起事之初就抱著必死決心的莫那魯道,眼見同胞一個個陣亡,大勢已去,先安排將14位家人以視死如歸的上吊行動來拒絕投降的污辱。最後,他獨自走入深山中,以火槍結束自己48年的生命,留下一個抗日事件中最悲壯的名字!


    「霧社事件」中,賽德克族犧牲了一千多條人命,而倖存的兩百多位族人在日本政府的強迫遷居下,也從霧社原鄉遠走至四十公里之遙的川中島,開啟部落新的生命。


 



圖說: 莫那魯道率賽德克勇士抗日的最後古戰場是位於廬山部落的馬赫坡,今日在此遺址立有莫那魯道的塑像以茲紀念


 



圖說: 有關霧社事件的史料很多,近年來最受矚目的是埔里資深文史工作者鄧相揚所著的「霧社事件」與「風中緋櫻」


 


嗚咽的北港溪


    「川中島」位於北港溪與支流眉原溪合流處,地形上屬於眉原溪沖積扇的一部份,因後背為斷崖,其餘三面為河流環繞,地形孤立,所以日人將之稱為「川中島」。光復後改稱「清流」。


 



圖說: 北港溪奔流而過,見證了賽德克子民歷劫餘生的生命記憶


 



圖說: 清流部落的入口意象旁,這座近日將重新開幕的「川中島染織工坊」,將是社區編織藝品最重要的展售、教學中心


 



圖說: 清流部落的入口意象就位於往惠蓀林場的路旁,醒目而清楚,讓遊客絕不會錯失


 


 



圖說: 清流部落牌樓,背後是賽德克英雄莫那魯道(中)與族人合照的壁畫


 




圖說:  部落內的「三角公園」,有塊刻著「清流社」的巨石,旁有「土地重劃紀念碑」。民國66年,因為土地重劃,而使的清流的農地與道路更為井然有序


 


     這裡原是泰雅族眉原群的祖居地,日人領台後成為官有地,後來放領給漢民開墾耕作。日本殖民當局為了箝制控管這些霧社事件的餘生者,因而將漢人強制遷徙至彰化北斗,而重新規劃這裡的土地安置餘生者。


 


    七十餘年的披荊斬棘、開荒墾地,今天的清流部落處處可見綠油油的稻田、菜圃,儼然與台灣其他漢人所居的農村無異。然而對於這群餘生者而言,重新在新家園安身立命的過程,竟是有如生命的重新來過,精神與內在價值的脫胎換骨。


 



 


    當年,為了完全「改造」這群餘生者的「本性」,殖民政府下了很大的工夫「重塑」川中島子民的性格。他們一方面以高壓手段嚴格實施警務監視與管理,沒收族人過去賴以維生的彎刀、火銃,設立學校,施以皇民化教育;另一方面協助開墾土地,教導族人使用耕牛來從事水田耕作。


    埔里的文史工作者鄧相揚指出:遷居川中島後的族人,初期生活艱辛困苦,而且生活方式全部改觀。因為日人利用土地分配來進行族人的定耕農業,此種大量且持續性的勞動力投入,束縛了原來狩獵與燒墾游耕地傳統生產方式,由於技術與工具的依賴,使得族人完全被控制與馴服在農耕的工作中。


 


 


圖說: 遷居川中島,對於向來以狩獵維生的賽德克族人來說,改變更大的是必須重新學習水稻文化,並在定耕的勞動節奏中,也改變了族人的生活模式。


 


    同時,族人在霧社時的生活是以種粟和狩獵為生,在川中島則以水田耕作種植稻米維生,這種生產方式,剛開始時族人很不習慣,因為種植水稻確實是很忙碌且繁重的工作,不僅要開鑿水利溝渠,還要整地、堆肥、耕田、植秧苗、插秧、除草、灌溉、收割、晒榖、淨穀…等工作,幾乎每天都要去巡田、看水量和從事雜務的情況,而且一年中還要耕作兩季,族人的腰部顯然很難適應這種屈腰的勞力工作。


 



圖說:  編織是每一位泰雅族婦女必學的技藝,在沒有文字記錄的社會裡,藉由編織的圖騰與文飾來傳承文化,也是重要意義之一


 



 


    「剛開始耕作時很難適應,族人苦不堪言,但米飯確實比小米好吃,這種耕作方式漸漸也改變了族人的生活型態,也改變了族人的價值觀…」    


    滔滔不絕的北港溪,年復一年的流過,而跨越溪谷之上的「川中島吊橋」,既是新家園的門戶,也是囚禁這群餘生者的枷鎖。


    川中島的新移民,在這完全迴異於母體的土壤重新生根、滋長,有人受不了鰥寡孤兒的破碎家庭而抑鬱以終,也有人因從高地遷至低地感染瘧疾而亡,或是對於前途茫茫而悲觀厭世;北港溪在嗚咽,川中島在低泣!


    幸好,面臨滅種危機的川中島少年、少女沒有被普遍失去親人的逆境擊敗,反而在如此艱困的環境中奮發成長,讓川中島走出生機。(待續)


 



 





圖說: 「餘生紀念館」是清流部落重要的精神指標,原舊址是日本的神社,現在部落歷經日治、國民政府到後來九二一後重建展現新風貌,部落文史工作者目前收集部落老照片及傳統生活器物為未來陳列遊客參觀重要據點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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